又是一年中秋節(jié),姊妹幾個相聚在父母家吃晚飯,母親張羅了一大桌子好菜。開席了,弟弟小煜拿出前一天沒喝完的“大師原酌”正準(zhǔn)備給姐夫倒上,突然他將酒瓶舉到額頭上,若有所思的說:“咦、我做了記號的,怎么好像酒位下降了?”這時我們家老爺子連續(xù)大聲說道“不是我、不是我??!”一家子全部笑了起來,我嘴里含著的一塊香瓜也噴了出來,姐姐笑道:“你還真的在酒瓶上做了記號啊,虧你做得出。”
父親愛酒,要他不喝酒,他說寧愿少活幾年也要餐餐有酒喝。記得妹妹剛成家那年,父親有事情去妹妹家,妹妹弄了一大桌子好菜,就趕忙去上班了,要父親自己吃飯。晚上,妹妹接到母親打來電話,說怎么搞的呀,老爺子回家氣呼呼的,還說“這個幺姑娘,真沒有孝心,再不去她家了”。妹妹很是委屈,說我做了好多菜的,沒有什么事情得罪老爺子呀。母親問妹妹,“你桌上拿酒了沒有?”妹妹才恍然明白過來,她確實忘了給父親準(zhǔn)備酒。
過了一段時間,姐姐的女兒要幾斤黃豆,母親就要父親送去。父親到的時候已經(jīng)過了吃午飯的時間,姐姐就在旁邊超市里買了半斤鹵花生,煎了一盤青椒雞蛋,將剩飯菜熱了一下,姐夫拿出一瓶"天之韻",陪老爺子喝了幾杯。
晚上,姐姐打電話回家,是母親接的。姐姐還沒開口,母親就說道:“今天,你弄了什么好吃的,老爺子回來蠻高興,說還是大姑娘孝順些。”聽到姐姐說只有兩個菜,倒是拿了一瓶"天之韻”的枝江酒,母親說“這個老頭子,就是愛酒”。
后來我們姊妹都知道了,如果老爺子來了,菜可以少做,但是如果不給老爺子喝酒,那是要擔(dān)上“不孝順”之名的。
當(dāng)然,為酒,父母親也鬧過“故事”。 有一年,父親的牙齒經(jīng)常疼,母親說是“上火”了,要他戒酒,父親振振有詞地說牙疼就要用酒來消毒,依然照喝不誤。 真是天有不測風(fēng)云,父親突然得了腦梗,差點(diǎn)離開人世。醫(yī)生說,再不戒酒,今年就可能過不到年了。于是,他遵醫(yī)囑將喝了幾十年的酒和抽了幾十年的煙一并戒了,為此我們常常表揚(yáng)他說他有毅力。當(dāng)然我們都清楚這里面其實有很大一部分是母親的功勞,母親不僅常常對他說,要愛惜身體,兩老不生病就是給孩子們減少負(fù)擔(dān),這么好的盛世年華一定要健康開心的多活幾年。更重要的是在煙酒的問題上,母親對父親表現(xiàn)出了非常嚴(yán)厲的不容商量的態(tài)度:禁止抽煙,滴酒不得沾邊。 這下子,我們都說母親是我們家的紀(jì)委書記。于是母親的大部分時間就陪父親看電視、看書讀報、聽聽老歌下下棋,散步鍛煉身體,倆老的日子倒也是過得其樂融融的。 對于煙,父親倒是再也未抽一支,可是酒呢,父親的病剛剛好,就有了死灰復(fù)燃的跡象。母親不在家的一天,父親用一個極小的杯子倒了一兩原先用枝江酒泡的枸杞酒,恰巧被小妹撞見,小妹很詫異的問父親“爸,你要喝酒嗎?”父親很不好意思的說:“沒有沒有,我只是聞聞,這是用枝江酒泡的,很香。”一邊說一邊將酒又倒入“柔雅枝江王”的瓶子里,隨即像個孩子似的跟小妹說“你千萬不要告訴你媽哦。” 有一天母親打掃房間,從床頭掉出一個礦泉水瓶,她撿起來倒出里面的液體,一陣酒香撲鼻,原來是父親用礦泉水瓶裝酒來蒙騙母親,令母親哭笑不得。 過了一段時間,父親實在酒癮難熬,央求母親網(wǎng)開一面,還說“你總是常常在我面前說酒,說起酒,我心里就癢癢”,母親說“那行,我再也不說酒了,說一個酒字,就讓你喝一天酒”。母親就真的好多天沒說“酒”字,父親幾次故意提起酒說事情,母親也不上當(dāng)。 那天,父親與他年輕時的幾個酒友合計…… 幾天后,正值父親雷打不動睡午覺的時候,家里一下子來了九個老頭子,一人手里提著一小袋韭菜和一瓶“謙泰吉”,進(jìn)門就對母親說:“后天是陰歷九月初九,我們九個老頭子來,特地約老王去金湖釣魚喝酒去的。”因為父親在睡中午覺,九個老頭子說完就走了。 父親午覺睡醒后,笑意盈盈地走向母親,母親正在翻曬今年的新花生。母親對父親說“今天家里來客人了”,父親沒等母親說完,就急問:“來了幾個人,他們手里拿了什么,來干什么的?”母親剛準(zhǔn)備說“來了九個老漢”,“九”字還沒發(fā)音。只見母親略一沉思。然后說道:“八個老漢加一翁,中午時節(jié)來家中,左手提著‘謙泰吉’,右手一把扁扁蔥,約你重陽游金湖,釣魚賞景喝一盅。”將“增廣賢文”里很多句子背得滾瓜爛熟的母親說出幾句順口溜來,把客來之事交代得清清楚楚,硬是沒說一個“酒”字。 父親聽母親這么一說,多天來的“策劃”、“密謀”完全落空了,心里一急,身子一歪好似“暈”過去了。母親一見,頓時嚇住了,大聲哭道:“哎喲,你個老頭子,你生為酒,死為酒,酒真是你的命。”這時沒想到父親一下站起來說:“酒 ,酒,酒,你說了三個酒,這下我要喝三天的酒啦!” 不知父親到底是真暈還是假暈,從那以后,母親就開始放寬政策,準(zhǔn)許父親每天喝一口,每逢節(jié)假日或是倆老的生日,我們回家,有時還會加量。 中秋節(jié)前一天,姐夫弄來一瓶“大師原酌”,和弟弟先去父母那兒“打前站”,準(zhǔn)備第二天“大隊人馬”來襲。姐夫告訴父親說“大師原酌”是枝江酒業(yè)的高品質(zhì)酒。翁婿倆沒舍得多喝,在收拾餐桌時,母親拿起沒喝完的酒瓶說:“小煜,這個好酒,還剩下不少,該不會被人偷偷的喝掉吧?”小煜說“媽,你如果不放心,我在酒瓶上做個記號,即使有人要偷偷的喝,你也好監(jiān)督。” 今天父親極力辯解不是他喝的,其實我們都知道是母親“放了佯”的,父親昨天晚上經(jīng)不住“大師原酌”的誘惑,又偷偷加量了。 父親是個文化人,他愛酒,是出了名的。不過,我們都知道,他還是很自律的。父親喝了幾十年的酒,用他的話說“不喝雜牌酒,只喝枝江酒”。父親常常對我們說:年輕時總是在江口姐姐家玩(我的姑姑比父親大23歲),“謙泰吉”槽坊就在旁邊,就是因為那時候聞枝江酒的香味聞多了,身體里打小就有了對枝江酒的依賴性,一生離不開枝江酒,一天不喝枝江酒全身就難受。 他喝酒鬧了很多故事,一輩子就喝枝江酒。他總說:喝枝江酒,心里踏實,“茅臺”、“五糧液”是好,可我天天喝也喝不起。再說,又如何保證真假呢?年輕時喝不起沒喝過,不知道真“茅臺”的味道,干脆不喝,枝江酒就是我的“茅臺”我的“五糧液”。 75歲的父親身體如今很結(jié)實,前年電視臺還專門拍了一個專題《王某某的幸福生活》,現(xiàn)在參與編寫村志。父親與酒結(jié)緣,實則是與枝江酒結(jié)緣。